破譯古馬雅文的蘇維埃英雄尤里 Breaking the Maya Code

解碼古馬雅文的關鍵文書比羅賽塔石早出世200年,但破譯為什麼硬是比古埃及文慢了150年?現在我們說”網紅誤國”,但學者專家也可能誤國,網紅會為了流量和業配傳播錯誤資訊,學者專家也會為了面子和利益做一樣的事!在2024年這個時間點談起這段”馬雅黑歷史”可以說非常諷刺,標榜自由民主的西方學術世界一直到1970年代都無法破譯古馬雅文,反而是在學術不自由、資訊不流通的蘇聯,一位叫 Yuri 的語言學家隔空出世,破譯了古馬雅文!

“Break the Maya Code”(破解馬雅文密碼)乍看標題是一本關於解譯馬雅文的專書,但與其說是專書,不如說是一本警世之作,也是學術界的反省之作,就算對馬雅沒有太大興趣也值得一讀的好書。

這本書好看到我都忘記享受星宇航空的各種服務,洛杉磯回台灣的飛機上花了10小時一口氣讀完,以下是一些節錄和心得跟大家分享。

關於古馬雅文的本質

有看過我寫的“會注音文/日文就能看懂古馬雅文”的朋友已經知道古馬雅文並沒有很神奇也沒有很難,馬雅文字意外地跟日文的文字系統完全相同,任何只要學過日文甚至中文的人都難很快掌握古馬雅文字的邏輯,過去400年內雖然沒有東亞人(中日韓越)研究過馬雅文字,但陸續都有不少研究過東亞文字的西方學者試著破譯,但直到Yuri都沒有人突破。同時,包括眾所皆知的古埃及文、或是較不知名的西台文和蘇美文字都已被個人或團隊破譯,且這些文字系統跟馬雅文字也都有類似的邏輯,難道馬雅學者都沒有借鏡這些”舊大陸”的古文明研究嗎? 關於”象形文字”的錯誤認知與迷信 歐美文明的學者大多對”漢字/中文字”這種文字系統沒甚麼概念,即使是最聰明最博學的學者都保持著各種對”象形文字”的詭異想法,例如”圖文不代表字也不代表聲音,是代表一個概念或是一句話,所以無法破譯”,若這樣的想法根深蒂固,不要說一個世代,好幾個世代的學者可能都會這樣想,學者們等於自廢武功,不用理性和邏輯去思考,只會用”膝反射”否定破譯的可能。

考古學家壟斷馬雅研究無語言學家與其他專家參與

馬雅文明和文字的研究一直到1970年代都由西方世界(不含蘇聯)的考古學家壟斷,這些考古學家可能有人類學或考古的訓練,但完全沒有語言的訓練,甚至連西班牙文都不會(在墨西哥和瓜地馬拉挖古蹟不會西班牙文非常荒謬)。若有語言學家或是其他領域的專家提供任何可能研究的方向或是意見的化,馬雅學界都是採取批判或是排斥的態度,知名的語言學家 Whorf (就是那個異星入境的 Sapir-Whorf hypothesis) 也曾提供建議和想法,結果是被批鬥的一文不值。


學閥的獨裁與高壓統治

網紅可以亂世,學者專家也可以讓人類文明倒退150年。Eric Thompson 靠著個人魅力和人脈統治著西方馬雅學界超過半個世紀,只要他說”1″馬雅學界就沒有人敢說”2″,任何學者只要還想要在馬雅學界有資源有工作的話都必須跟著 Eric 說一做一說二做二,他這種如魔王般的影響力連勇者欣梅爾死後2000年都還存在。Eric Thompson 本身除了有對”象形文字”的錯誤認知和迷思外,他對語言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一直用”神話”和”通靈”的方式在看待馬雅文字,主張”這無法破譯”。之後他為了維護他的”權威”,只要有人嘗試破譯,他會馬上反駁,而且會用雞蛋裡挑骨頭的方式攻擊到對方體無完膚,即使是有名的 Whorf 也無法倖免,馬雅學界就這樣在他的”暴政”之下一籌莫展。但有件事我們還是要給他 credit 一下,就是他在阿根廷度過他的青少年期所以他是當時馬雅學界裡少數懂西班文的人。

蘇聯鐵幕帶來的禮物

一般而言,自由民主的社會比較有效率也有利於創新和發展,但在馬雅研究這個小圈子完全相反,創造奇蹟的反而是”不自由、不民主且資訊不流通”的蘇聯。本書的”英雄” Yuri Knorozov 是受蘇維埃教育長大的語言學家,對東方語言特別是日語有研究,他的指導教授看他對語言方面頗有天分,於是鼓勵他研究古馬雅語。在資訊封閉、且學者不可隨意出國的蘇聯做研究的好處就是可以完全不受 Eric Thompson “汙染”,西方烏煙瘴氣的馬雅學術界的惡意也不會流到蘇聯,Yuri 因此能簡化問題,用邏輯和理性看待馬雅古文字,他的”東亞語文”知識很快地幫他找到關鍵 — 馬雅文字跟日文一樣。Yuri 的假設完全正確,馬雅文的破譯有了突破,1952年他向世界發表了他的發現,當然,這個發現在 Eric Thomspon 的西方完全不被接納,Eric 稱其為”共產主義的邪說”,因此直到 1970 年代西方學界都沒有正視這個突破性研究,除了諷刺還是諷刺。

學閥的逝去與語言學家帶來的新天地

儘管學界有越來越多不同的聲音,但 Eric 還是支配著馬雅學界主張”馬雅文字無法破譯”,1975年甚至受封為英國爵士,帶著英國女皇遊猶加敦半島的馬雅遺跡。他可能是為了面子、也可能是執迷不悟,但不管如何他在 1976 年過世了,學界終於能”大鳴大放”,接受了 Yuri 的啟發、潛伏在世界各地研究馬雅古文字的語言學家紛紛站到前線發表研究成果,停滯不前的馬雅研究在10年了有了突破性的發展,突然之間我們可以看懂所有遺跡上的圖文跟古人直接對話。然而,Eric 的遺毒似乎仍沒有散去,不學語言的考古學家突然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辛苦和成就被一群從來沒有去考古過的人”剝奪”了,他們繼續透過其他方式”否認”或是”否定”馬雅文字的破譯,只能說這個 Eric 造的孽不只毒害了一個世代了人,我想至少是三個世代。

結語與感想

首先,我想警示某些見獵心喜、馬上說”專制比自由民主好”的 Eric 之流。大數據來看,專制的確是不利於發明、研究和創新,蘇聯研究半導體慘敗的歷史就是最好的例子,蘇聯很早就想發展自己的矽谷,但直到今天俄國都沒有辦法自己做晶片。馬雅研究的黑歷史是自由民主體制下一個不幸的故事,當自私自利的人坐上領導者的位子後即使是在民主社會仍會帶來很大的危害,有時候這些人不一定是不學無術的網紅,像 Eric 這種”清官”也是可能誤國的。

再來是語言的重要性,這群馬雅學家因為不學語言所以搞了100多年都搞不出甚麼東西,再次證明我的觀察:”搞文史哲研究的人沒有強大的語言能力的話大多是不可信的。” 我認為這個”語言檢核基準”即使是在21世紀,這個能 AI 翻譯的今天仍是很管用的,語言就是一個文科學人的基本功,一個不好好練語言的文科學人就像一個不會數學的理科學人一樣荒謬。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至今我們東亞這個學術區塊都還沒有出現一個真正符合學術標準的馬雅學學人,希望這一趟現代馬雅語研究之行能有拋磚引玉的作用,下一個30年可以看到台灣、日本、韓國甚至中國的知名馬雅學者。”Break the Maya code”的作者、知名考古學家 Michael Coe 在書中*最後寫下了他認為下一個世代的馬雅學者應該要有以下語言能力:

至少會一種現代馬雅語言
會古代馬雅語
其他各國語言常識

我們東亞地區的人研究馬雅可以說有天生的優勢,期待看到拉美學界和馬雅學界的台灣人大師出世!

*M.C. 在書中提到、一個研究亞述學(Assyriology)的學生必須具有以下幾種語言能力且只是基本
1) 精通至少一種現代閃語語系的語言
2) 亞述語和一種上古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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